浅析墨西哥现实主义壁画的艺术价值

　 在现代美术中，与现代主义强调主观意识和自我情感表现相比，现实主义艺术从来都没有放弃对社会现实的关注与热情。而作为西方画坛主流的现代绘画，无论在美学思想还是在表现手法上，都为现实主义美术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同时，新时期严峻的社会现实问题以及复杂的政治文化背景，也使得现实主义美术创作在继承了十九世纪批判现实主义“冷静地观察自然，反映社会现实”的同时，又带有了艺术家鲜明的政治立场和强烈的主观情感色彩。而不同的国度，不同的社会现实问题，也使现实主义美术呈现出不同的艺术面貌。尤其是墨西哥的现实主义壁画艺术，运用“壁画”这一具有广泛大众基础的艺术形式，通过深入发掘绘画的表现语言，并结合现实的革命斗争内容，不仅使壁画成为了弘扬时代精神的重要手段，而且成为国际公认的本世纪(二十世纪)重要的艺术形式，成为不可或缺的公共艺术。

　　康定斯基的艺术理论无疑将有助于我们理解墨西哥现实主义壁画的艺术价值。在其著名的《论形式的问题》一文中，康定斯基指出了艺术发展的两条殊途同归的道路，即“伟大的写实主义”与“伟大的抽象主义” ,它们都导向同一目的，即艺术家内涵的表现：“（伟大的写实主义）努力将表面的艺术感从画中铲除，而将简单实体的简单(非艺术性)复制形象注入作品的内容”① (正如卢梭的作品所体现的)。这些因素也同样体现在了墨西哥现实主义艺术家如里维拉、西盖罗斯等人的绘画与壁画作品中。(这也许是这些艺术家的作品看上去显得非常朴素的一个原因。)作为运用这种表现手法的结果，现实主义艺术家在壁画作品中不仅把尖锐的社会现实问题“不加美化的诠释”出来，同进又带有了艺术家明确的政治立场和鲜明的个性特征，也使现实主义壁画既有深刻的社会意义，同时又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墨西哥壁画运动“三杰”——里维拉、西盖罗斯与奥罗斯科，通过将欧洲传统造型方式与墨西哥的民族传统艺术相结合，来表现历史、现实和革命主题，对现代壁画艺术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里维拉的壁画艺术在继承了本土印第安的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吸取了现代派的艺术观念与表现手法，形成了独特的带有怪诞和神秘意味的写实风格。在其著名的壁画《十字路口的人类》和《墨西哥的历史》中，里维拉通过大量富含象征寓意的形象的运用，不同时空的事件的组合，以及朴素而又古拙的描绘技巧，创造了场面宏大的“史诗般”的主题氛围。特别是在形象的处理上，没有那种在细节上的精心描绘，而从整体上把握画面，用单纯而质朴的绘画手法，使作品具有了“伟大的写实主义”的品质，从而大大加强了对观众的精神上的感染力度。由此可见，里维拉在壁画作品中通过独特的造型语言，在深刻描绘社会现实主题的同时，又带有了艺术家鲜明的个人立场，体现出很高的艺术价值。

奥罗斯科的壁画艺术则更具表现主义的绘画特征。他吸取了墨西哥印第安民间艺术的粗犷与强烈，以直接的针对性和现实性表现历史、现实和革命的主题。奥罗斯科的壁画由此所呈现出的强烈的主观情感色彩，与里维拉的壁画作品中所体现出来的庄重与静穆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特别是在《米洛尔·希达尔戈》中，奥罗斯科通过强烈的色彩对比与笔触运用，以及人物形象的具有宣示性和煽动性的姿态，使整个作品看上去更像是一种对艺术家的主观情感的宣泄，而不仅仅是对革命现实的描述。这也反映了奥罗斯科在结合表现主义的形式语言与现实主义革命主题方面所进行的有益的探索。特别是奥罗斯科对于“宣示性的图象和技艺”的运用，不仅在壁画艺术领域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而且对当代艺术家，如波洛克(美国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与伊万诺夫(德国新表现主义艺术家)的艺术实践也具有潜在的影响。这也充分肯定了奥罗斯科的壁画的艺术价值。

　　西盖罗斯的壁画艺术以其规模、气派以及富含的墨西哥民族精神而在国际画坛上独树一帜。作为一名最彻底的革命家，西盖罗斯把壁画作为他的战场之一，这也充分体现在他的艺术作品中：激情，乐观以及英雄气概与必胜的信念。

　　在西盖罗斯的作品之中，人物形象的团块造型所传达出的紧张与力度、大量宣示性的图象所传达的象征寓意、大面积富含激情的红色所体现的情感力度、画面形象在透视的作用下直逼观众等等这些表现性元素的运用，无疑使壁画带有了艺术家鲜明的政治立场与强烈的社会责任感。由此可见，西盖罗斯的绘画也是其革命思想的表现形式。

多角集议厅的艺术综合体集中体现了西盖罗斯的美学思想以及政治见解。在这件由许多画家集体创作并横跨绘画、雕塑、建筑、铸造、焊接、化学、摄影等数十种不同专业的艺术体之中，西盖罗斯“通过在空间里对建筑、雕塑和绘画成分进行准确的舞台调度，通过精心的安排它们对观念的各种影响，通过最积极的造型艺术手段，促使观众重新认识和‘重建’他的个性，使他的个性与集体，与民族，与人民，与全人类，说到底是与宇宙发生关系”②。

西方现代艺术在绘画手段与主观表现方面的探索无疑为西盖罗斯“调动最积极的造型手段”提供了基础。这也充分体现在了西盖罗斯的创作基本原则之中：“要熟悉现代绘画的一切正式发现，不要回避它们，而要根据自已的思想任务来利用。”西盖罗斯的艺术实践也为当代壁画艺术家在如何把“个性”通过造型艺术手段融入社会与建筑环境之中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总体而言，如果从壁画与建筑之间的关系考虑，墨西哥现实主义壁画由于其深刻的社会思想内涵，必然成为绘画建筑中的焦点，所以，墨西哥的壁画艺术家在处理壁画与建筑之间的关系上，“不管每个具体情况如何，也只能从同样的意义上去解决” ③。而如果从壁画与社会之间的关系来看，墨西哥的现实主义壁画，由于其“宣传性”与“纪念性”的功能，也自然与社会、与整个民族再相称不过了。

注释：
　　①选自《西方美学名著选译》第44页，宗白华译著，安徽教育出版社。
　　②选自《墨西哥画家西盖罗斯》第128页，（苏）谢苗诺夫（Cemehob,O.）著，人民美术出版社。
　　③选自《墨西哥画家西盖罗斯》第152页，（苏）谢苗诺夫（Cemehob,O.）著，人民美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