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苦李篆刻艺术欣赏

李苦李 （一八七七·七·十一·——一九二九·七·廿八·），原名祯，父讳镜湖，因以筱湖为字，又字晓芙、晓夫，号苦李，以号行。原籍浙江山阴（今属绍兴）。其父客居江西南昌西园，先生遂诞於赣。赵撝叔晚年游宦南昌，其父乃得奉手为弟子，从之学画治印。先生因严父影响，幼即酷嗜书画篆刻，亦以赵派为宗。年十三，有丧父之痛。家贫寒，端午以无力奉修金於塾师，竟遭斥退。塾师固镜湖先生旧交，且素蒙恩惠者。先生深感世俗浇漓，悲愤之余二位奋志自学。一扇肆欲得画工为点染，先生殷勤应之，得酬奉母，且欲时亲笔砚也。赣中有富藏书者，辄恳求借阅。积以数年，艺学并进。一九○四年二十八岁时，应诗人诸贞壮先生之邀，移居江苏南通，任职於翰墨林书局。翰墨林主要经营书画买卖、书画装裱生意，先生任职会计，後为经理，实不管店务，恒与南通名流交往，若陈师曾、陈峙西、徐亦轩、曹君觉、葛竹溪、张峡亭及朝鲜人金泽荣等，皆翰墨林座上常客。由是於书画篆刻钻研益勤，功力益深，声名播於大江南北。
其作画也，多取意徐青藤、扬州八家及赵撝叔之间，四十後得师吴昌硕老人，风格为之—变。徐亦轩尝论其绘事，谓『尤擅昼松，虬枝苍干，壮屈曲若腾攫，间以怪石，崭然峻增，与君高旷之性相副，杂绘花卉虫鸟之属，应物象形，染墨敷彩，媚萼嘉果，雨润而露鲜。潜鳞翔羽，罔弗合乎天机。偶为山水，创志构境，水光云影，悉粲呈纸上，令人意远。』知友所评，当可据信。其书楷学锺王，行书师颜平原，篆刻取径《□山碑》，曾临百数十通；且日以杨沂孙篆书《说文解字叙》为课，积存写本至数十册。缶翁四十以前，亦尝私淑濠叟先生者。
丁巳（一九一七）夏日，先生初入缶翁之门，曾以篆刻作品呈教，缶翁一细阅，为题数语於後：『统观诸作，具见苦心。白文佳处，已能达到；朱文宜加努力。封泥蜕本，当时时玩之，必有进步。刻印只求平实，不必纤巧，巧则去古雅远矣。吾知苦李胸中必谓然也。』得名师精心指授，造诣日高，皆一以朴茂浑厚、古雅沉雄为尚。平居谦谨，人有—技之长，必称誉不置；於後辈亦乐为诱掖。与陈师曾交至密，师曾在南通师范学校任教时，常至翰墨林相晤，论艺谈心，互相师法，亲若手足。师曾中年夭逝，先生痛失良友，曾刻『木头老子』 一印，附边跋云：『甲子（一九二四）长至日，读故友陈师曾印集，鼓兴刻数石。师曾即世所称朽道人，治印後余十五年，其所成就，几与缶翁方驾，而余有望尘莫及之叹，刻此志挽。』情挚怀虚，读之使人佩仰。一九二五年所刻『李祯私印』白文印，附边款云：『十年前师曾所篆，乙丑正月苦李刻。距师曾之殇已二年矣。刻成自玩，不禁泫然。乙丑谷日苦李记。』王个簃先生年轻时曾问艺於先生，颇蒙指引，《王个簃随想录》第二十一页至三十一页言之甚详。年五十三，病卒於上海西园寺侧寓斋。此与先生生於南昌西园，业於南通翰墨林西园，别署『西园客』，己巳暮春刻『西园病客』，均有缘於『西园』，实属奇事。
所作书画篆刻原迹，流散各方，唯篆刻留有蜕本，可资考索。先生殁後，个簃先生与沙孟海先生商於其子李其通、女李愉、李怡，子婿黄稚松，谋刊印集，由王、沙、黄三位会同编选，翁原协助钤拓，适抗战爆发，被迫中辍。一九六五年又重议辑印，自用印拟用原刻钤拓，余以锌版复制，个簃先生已撰就前言，正欲拓墨钤朱，动乱遽至，原石多遭毁佚，惜哉。女李愉，字巽仪，能画，复擅刺绣，为刺绣大师沈寿女士之入室弟子。婿黄稚松，并能书画，亦传缶翁一派。（一九八三年七月三日 马国权）